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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 今天又不是世界末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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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 今天又不是世界末日

當左穎爭分奪秒登上最近一班去上海的飛機時,已經夜裏十一點了。

她坐在靠窗的位置,飛機起飛後才喘勻氣,低下頭,發現她走得急衣服都沒換,還穿著件男款的白色大 T 恤,搭了個打底短褲,露著一雙筆直的細腿。

膝蓋不知怎麽蹭破了一塊,她回憶了下,大概是在機場入口上樓梯時摔的。忽地又想起,她還丟了一副耳機,不知是摔丟了還是安檢時忘記了。

她看著飛機窗外逐漸縮小變成沙盤模型一般的北京城,心跳漸漸平靜下來,卻忍不住低頭笑,覺得自己像是戲詞裏唱的夜會情郎的深閨少婦。

而那個讓她狼狽著連夜奔波來見的情人,她的合法丈夫,在她走出上海機場出口時仿佛魔術一般突然出現在她面前,嚇了她一跳,也讓她費了很多力氣才得到的平靜功虧一簣。

陳南鶴只上下看了她一眼,笑著牽起她的手,朝一個方向走去。他步子又大又急,左穎要快步小跑才能跟上。

她對這裏的機場不熟悉,追上幾步問他:“我們去哪?”

陳南鶴感受到她的手在出汗,幹脆十指相扣攥住:“旁邊。”

機場旁邊有一家假日酒店,專門接待轉機和趕早晚班航班的旅人,都不用出機場,從地下通道可以直接走到酒店負一層,進電梯後陳南鶴直接刷卡按了五層的按鈕,看來已經提前訂了房。

淩晨的國際機場來來往往人並不少,走到地下通道就冷清許多,只碰到兩個拎著行李箱的老外,出了電梯後酒店走廊裏只有他們倆牽手走過,只能聽見他們踏在羊毛地毯上沈悶的腳步聲。

腳步聲一前一後停在房門口,又隨著房門被大力甩上,消失在門內。

房間裏沒有開燈,只有衛生間亮著一盞夜燈,左穎去找開關,還沒碰到就被人攔腰擄走,按在墻上,扭過她的臉,低頭吻上去。

他今天似乎跟往常不一樣,急急切切的,趁她還浸在那個吻裏時,快速褪去了彼此簡單的束縛,等左穎回過神來,陳南鶴抵著她壞笑了一下,然後鎖著她的眼睛,徐徐皺起了眉。

他們一句話也沒說,只看著彼此的臉,見左穎露出異樣,陳南鶴又吻上去,全部吞下,直至最後。

結束後左穎手肘向後虛虛擋了一下,想起來去沖個澡,剛翻個身,他又蹭過來,紅著雙仍不解恨的眼睛。

陳南鶴不是個會說情話的人,往往這種時候只會用眼神跟她交流,可今天他居然在兇相畢露時咬著牙在她耳邊連續問了兩句話,一句比一句放肆。

左穎揚起手似要給他個巴掌,被他粗暴地按了下去。

……

兩個小時後左穎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從浴室走出來,鉆進被子裏,旁邊的人手疾眼快也鉆進來,把她撈在懷裏,在她肩頭咬了一口。

“你屬狗的嗎?”

雖然挨了罵,臉上卻掛著笑:“你說是就是。”

她也笑:“臉都不要了。”

“不要了。”

陳南鶴手在被子裏勾住她的手,擺弄她的手指,挨個按著她的指腹,揉揉壓壓的,酸酸漲漲的。

左穎微微回頭看他,他像是時刻觀察的獵豹一般敏銳地迎上去,在她嘴唇親了親。再分開時,很近的距離內,左穎看到他眼底一片紅血絲,眼神卻異常明亮,甚至興奮。

“你眼睛怎麽了?”她有點擔心。

陳南鶴躲開她的凝視: “沒睡好吧。”

“累了嗎?”

他又瞪向她,意思開什麽玩笑。

左穎笑笑:“那樣都不累?”

他瞥了眼她,“你不也挺投入。”

左穎仰面躺著,看著天花板,黑發綢緞一般覆蓋在肩膀上,嘴角向上嘖了一聲:“還行吧。”

“還行?”

他掀起被子鉆進去,左穎一聲驚呼,手腳並用去擋他,許是踢倒了陳南鶴腦袋,他像是生氣了一般用力把她的手腳按住。

左穎手上吃痛,吼了句:“陳南鶴。”

陳南鶴才松開,語氣慌亂:“對不起。”

左穎意外地看著他,發覺他有點反常的興奮,甚至失了分寸,正想跟他聊聊時,忽然感覺手指上有奇怪的金屬異物。

她舉起來一看,無名指上不知何時被套入一枚戒指。

隨手把旁邊的落地燈調亮,手湊到燈下,轉了轉,看到那是一枚簡單的素圈銀戒指,上面用華麗的字體刻了三個英文單詞,“blind for love”。

左穎知道這句話的來源,也知道這個戒指品牌,她曾經在八卦公眾號上看到不少明星會在結婚時選擇這款戒指。但是仔細看來,又有些不同,也許就是普通首飾呢。

她想摘下來看看裏面,是不是她以為的那樣,旁邊的人制止了她,並給了她答案。

“婚戒剛戴上就摘可不吉利。”

左穎看著他,他也晃了下手上的同款:“上次弄丟了時候,我不是說過要重新買一對嗎?”

他繼續說:“本來早就定好了的,他們寄過來一次,我不太滿意,讓我朋友把字體重新設計了一下。”

左穎依舊楞楞地看著他,想起了什麽。

陳南鶴捏了下她鼻子:“這麽感動?”

左穎緩緩說:“所以你才叫我今天來?”

今天,準確說是過了淩晨之後,是他們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。

去年的今天,他們各自懷揣著見不得光的動機,挽著手匆匆在當天往返廈門去領了結婚證,在回程的機場免稅店陳南鶴隨便選了兩枚戒指,他們各自戴在自己手指上。戒指很輕,可當時左穎覺得它給生活附上沈甸甸的重量。

而這枚戒指由於材質的原因重了許多,她晃晃手,卻覺得空無一物般輕盈。

左穎失神地想,當時讓她覺得沈重的到底是這場婚姻,還是她身上自帶的枷鎖呢?

但她此刻不想在給不出答案的事情上耗神,眼下讓她感興趣的是在床上被人突然套上婚戒這回事,雖說已經是夫妻,但也太兒戲了些。

“你這樣就耍賴了。”

“怎麽?”陳南鶴聲音發緊。

“哪有偷偷摸摸就給我戴上的。”左穎依舊盯著戒指,越來越順眼,“也不問問。”

“好,我問。”

陳南鶴捏著她下巴,擺正她的臉,讓她收回思緒看自己,眼神爍爍發著光,盯著左穎的眼睛看了一會才開口,抿著唇問:“願意嗎?”

左穎剛要說話,他搶下來替她回答:“說你願意。”

他馬上又問:“會後悔嗎?”

再次替她回答:“說你不後悔。”

左穎仰頭看他,他閃著光的眸子眨了眨,看似玩鬧,卻透出一絲絲不安。她擡手撫摸他的下巴,按了按他冒出來的胡茬,而後向上回應他的眼神。

她輕笑:“陳南鶴,你愛上我了吧。”

陳南鶴面色一沈,用力扯著被角把兩人一起埋在裏面,左穎一邊笑一邊說沒時間了要回去了,天快亮了。

他問還有多久。

她說也就一個多小時。

他說夠了。

“今天又不是世界末日陳南鶴。”

……

後來,其實也沒過多久左穎就意識到,某種程度上,在他們結婚紀念日當天的那場爭分奪秒的酣暢歡愉,對他們來說就是世界末日前的狂歡。

其實有許多顯而易見的征兆的,但左穎事後回憶起來,檢討自己過於沈溺在夜會情郎的浪漫激情中,也許那枚好看的戒指也發揮了一定作用,使她沒有及時抓住她丈夫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裏的反常。

如果當時她就看出來一切,她本來可以的,她有這個能力的,或許就能避免後面諸多不必要的撕傷。

他們收拾好後又在酒店簡單吃了個早餐,直接原路回到機場。

一路上陳南鶴都勾著左穎的脖子,左穎攬著他的腰。

當她調皮地趁人少把手伸進陳南鶴衣服裏時,他用力把她腦袋勾過來,在頭頂親一口。

就這樣膩膩歪歪走到安檢口,見時間還算充裕,陳南鶴說什麽不肯放她走,把她攬在懷裏,低頭仔仔細細看,近乎貪婪。

左穎實在有些累了,就由著他賴著,見安檢口的人越來越多後才掙脫他,他低頭親了她一口,就分開了。

整個安檢過程,左穎都能感受到他一直站在外面看著自己。他那天穿了一套休閑裝,黑色 POLO 衫和卡其色短褲,修長筆直地站在那看著她,目光炯炯,像個目送孩子遠行的家長,最後她朝他笑著揮揮手,轉身去登機口。

走了幾步,左穎的電話響了,她以為是身後那個粘人精,卻不料是鄭慧之。她猜想鄭慧之打電話來定是為了那條拒絕她的信息,猶豫著沒接,想著回北京再說。

可是在登機後,剛坐穩,電話又響了起來,左穎一時手滑接通了。

她搶先說話,解釋正在飛機上,馬上要關機,稍後給慧姐回過去。可鄭慧之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,三言兩語徹底將這趟夜會變成了笑話。

鄭慧之說:“我幾句話說完,不會打擾你。你的信息我看到了,沒事,理解,尊重,接受。但是妹妹,你們這段時間把我當傻子耍就有點過分了吧?”

左穎意外:“怎麽了慧姐?”

“你老公是尚飛的陳總嗎?你們可真有意思。”

左穎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,她知道鄭慧之跟倪戰一通氣陳南鶴的身份就瞞不住了,這個謊言雖然沒給雙方帶來真正的損失,但說到底是她一時貪念而起的鬧劇,對鄭慧之是不尊重的。她剛想道個歉,鄭慧之又打斷她的話。

“要不就是你也不知道吧?對,你應該也不知道,你如果知道他是誰還能為了這點小錢跟我這演戲?還能在網上賣二手鞋?”

“行,我爽快點告訴你,省的你拿王櫻的雜志來搞諜戰那一套,你老公,叫陳南鶴是吧,我查過了,他就不姓陳,他姓尚。”

“他是尚一祁的兒子,雖說被尚一祁趕出去了,但也是他唯一的兒子。”

“這件事在尚飛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。”

“明白嗎傻妹妹?你也被騙了吧?”

鄭慧之掛了電話。

空姐走過來,善意提醒左穎飛機馬上起飛需要關機,她說了兩次,左穎才楞怔地點頭。

左穎想去關機,可手一抖,手機滑落在腳下。

她彎腰去撿手機,視線向下,僵住。

她看著右手無名指上那枚讚新的定制婚戒,忽覺一陣眩暈。

“Blind for love”

上面刻著。

而此時,帶著同款婚戒的陳南鶴走出機場,站在上海夏日濕熱的陽光下,掏出半盒煙,敲出一顆點上,用力吸了兩口。

他揉了揉眼睛,拿出手機,看到一串紅色未讀信息,他一手不停吸著煙,一手隨意地點出幾個信息來。

首先是陳偉浩:

【電話也不接?聽說老尚和櫻姐在北京呢!】

接著是劉諾:

【對不起小鶴哥,尚智遠說是尚總要停掉這個項目的。】

最後是尚智遠:

【傻逼。】

【瘋狗。】

【明白了吧,你現在連吃我剩下的都不配。】

陳南鶴瞇起眼睛,兩指按在燃燒的煙頭上,用力碾滅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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